第一章
伪装在日常下的魔法
为什么人会生气，会忧伤，会哭，会笑······人与人之间可以展现出那么多不同的表情，明明自己独处的时候只有一种表情。
我不理解人类，或许我不是人类，我只是个怪异。我很害怕，如果真实的自己被人发现了怎么办？人们会用我所不懂的恐惧表情避开我，我会被这个社会抛弃，永远的被这个群体放逐······不，不要这样，必须用更高明更完美的手段隐藏。这样的世界对我来说只是个虚假的伪物。
为了更好的模仿人类我看了很多人类写的书、电影、漫画。在漫画中的那些台词，表情，以及角色的行为，我能够很好的理解。在那些情景下只能说出一半的台词，怀着那样的心情却展现出的另一种表情，以及那些角色在既定的剧情里而做的无可奈何的行为……我能理解，我能理解！相比于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，漫画中二次元世界对我来说或许才是真实。这样的我能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奇迹吧，还是说是个意外，或者是神在创造人的时候不小心的一个失误。我看过许多的漫画，不记得所有的台词，除了一个。
我们所度过的每个平凡的日常，也许就是连续发生的奇迹······
“呐，早上了哦…”
我迷迷糊糊的张开一点点视线。银色的汤勺反射着早晨柔和的阳光有些许刺眼。我将视线往左避开，眼前是一双即使是穿着围裙也遮掩不住的丰满欧派。我顿时觉得脸颊有些微烫，于是拉起被子盖住头翻了个身。
“唔，小泽文再不起来的话，我可就要掀你被子了”
等等，掀被子不行！有一种现象女生可能不知道，我们男生在早上可是会有一种很微妙的生理反应。如果那个被看到的话，就算她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，就算她是一直住在我隔壁的邻居，也一定会……
“啊，我起来了”
“早餐已经做好了，快点去洗脸”
“小仰”
“嗯···”
“你是怎么进来我家里的？”
“和往常一样从阳台……”
“就算是邻居，这样也已经构成私闯民宅了吧，报警电话是”
“唔…小泽文欺负人”
小仰委屈的抿起嘴巴，眼角还泛起水光，从小时候起她就经常用这样一副可怜的表情来表示不满。不得不说，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反而会达道反效果，像她此时的神情，只会让人更想欺负她。
桌上摆了七成熟的培根煎蛋，土豆蔬菜沙拉和青菜瘦肉粥，我端起碗吹了吹喝了一口。小仰的厨艺又提高了，我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叹。
“好吃”
“多吃一点哦，吃完之后把碗放在洗手台就好了，我回家拿个东西”
小仰一边解下围裙一边往阳台小跑去。
“要等我哦，不许自己先走”
“你给我好好的从门出去啦！”
我放下碗轻轻叹了一口气。虽然我表面很嫌弃她，其实内心是非常感谢她。我从小就是一个无法融入人群的孩子，有严重的孤僻症并且从来没有与人交流过。初中开始一个人搬到这里住，她居然主动来找个性不好的我答话，尽管被我拒绝无视了无数次。
“小泽文还没好吗，上学要迟到了哦”
“明明就还有很充裕的时间！”
我在玄关穿好鞋，推开门，门外阳光如风，风轻云淡。嘛，还算是个不错的天气。
走出小区，到了车站附近人流就开始多了起来，穿着穿着制服的学生也随处可见。人们在人群中认出了对方，惊喜的打招呼问好，迫不及待的交谈起来。为什么人能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变换出那么多表情。
“为什么她笑的那么开心？”
一个穿着中学生制服的女生在包子铺老板的面前笑的神情璀璨。
“女孩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想展现出可爱的一面吧，因为…说不定自己在意的男生会在此时偶然看到自己”
“小仰真了解啊”
“人家姑且也是女孩子，而且也有在意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小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，我完全听不清楚。被我询问的眼神看过去她居然慌慌张张的低下了头。虽然样子很可爱，但却让人困惑的摸不着头脑。
“唔…小泽文欺负人”
诶，又变成我不对了吗。
忽然，我感受到空气中有一丝异样，我集中了注意力不停的寻找。这种感觉并不陌生。一旦出现这种感觉，就一定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。
奇怪的地方，奇怪的地方在哪里？
马路对面的绿色人行信号灯闪烁了起来，闪的有些快，让人感到晕眩。
在人行斑马线的前方，一个穿着小学校服背着书包的小女孩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。
有一种说不出的理由，但是我知道，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。我的心脏急剧的跳动，快要窒息。
躁动不安的我只能在马路边大喊。
“危险！”
果然，那孩子没听见。
无能为力的感觉排山倒海向我袭来，我的心脏被紧紧捏住，双腿也因为缺氧瘫软下去······
人行信号灯变成了红色。
不知从何处刮起了一阵风，卷起了沙子。
蓝色的风。
小女孩连忙抬起手臂挡住眼睛。站在人行斑马线前面停住。
“你怎么了，哪里不舒服吗？”
小仰紧张的贴近脸，担忧的看着我，手掌抚上我微颤的双肩。
果然，没有人注意到。
无论是小仰，还是提着皮包的上班族，站在路口的交警，包子铺的大叔，穿着制服的学生……没有任何人注意到。大家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，走在自己的平行时空里。
“因为今天早上被人打扰了所以睡眠不足”
“唔…真是的，都要中考了，小泽文却整天还是这副样子”
——叮——叮
虽然路上有些耽搁了，但还是踩着预备铃的钟声安全到达教室。
“早上好”
“早”
“早啊，沈泽文”
“嗯，早”
“今天也是和王仰同学恩恩**的一起来啊”
“……”
又被同学嘲讽了。
不过我还好，早已经不再在意这些，但是小仰是女孩子，她应该没办法接受吧。
我不安的看向坐在前排的小仰，结果迎上了她的视线。她正红着脸将放在座椅靠背的书包提上来遮住嘴巴和鼻子。
“王仰同学的性格是非常害羞的，你应该主动一点才是哦，哈哈”
“呵呵…呵”
为什么要笑呢？我不知道，只是对方笑了，我也跟着笑。明明不是这样的，明明是误会。
大家一起在初中相处了三年，他很清楚我和小仰的关系才对。为什么还故意这样说，他在演戏。
他明明在演戏，我明明知道他在演戏，他也明明知道我知道他在演戏。
但是······
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要以这样的形式相处，我不理解人类，或许我根本不是人类。
就像是出生在幼鸭群中的乌鸦，裹上黄泥巴，模仿着鸭子的动作，狼狈不堪的留在这个群体当中。但是我好害怕。万一今天去水里游泳怎么办，万一伪装的黄泥巴脱落了怎么办，万一大家都做的一个动作我没有做，被识破了怎么办。我每天都在极度恐惧的日常里。
我总是在逃避，就算是会吃亏，会被欺负，会被嘲笑。我都会选择默默的承受。这样就好，这样就好。尽量不与人发生冲突，避免和人有太深的关系。就这样迁就着，孤独着，逃避者，生活在怪异的日常。
“你们听说了吗，那个天才女高中生又要举办个人画展了”
“当然听说啦，倾木集团要举办为期七天的家族庆典，那个家族的独生女要在此期间开展第三次个人画展，她的名字叫作…”
“沈呢喃”
“没错，光是名字给人的感觉，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少女啊”
“是啊，而且她长的漂亮，又是天才，还是千金大小姐…简直是所有男性心中梦寐以求的女神”
“话说我们班上不是有一个人应该很了解这位女神的吗”
“这么一说……”
又感到一股不舒服的感觉，虽然不像早上那种不详的怪异感，但是这种感觉分明就是被一群视线死死的盯着。
“喂沈泽文，那个天才少女是你名义上的姐姐对吧？”
“诶？真的吗”
“诶…. 沈泽文好像还和她同姓？”
人群发出连续不断的惊呼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我。
这样的目光让我浑身难受，如果可以的话，我想永远藏在角落里不要引起任何人注意。
“算吧…”
我勉强的回应了同学的质问。
“天才艺术少女居然是这种沈泽文的…”
“既然是你姐姐的话，那你不是可以经常见到她…可恶，让人羡慕嫉妒恨”
我将脸别向一旁，就算不去看他们的脸也知道，此时一定是浮现出各种各样的表情。
“其实…从小到大我也只见过她一次，还是在很小的小时候”
“——上课了，都回位置上坐好”
老师拿着课本走进来救了我一命。同学们还想继续质问我些什么，但也只能无奈的回到座位，还交代我下课后要继续跟大家好好的说明。
我不记得在很小之前的记忆，有映像的场景是从孤儿院开始。漆黑的厕所，潮湿的墙角，冰冷的门外。
一望无际的孤独与绝望。
我是一个被幼鸭群排斥的乌鸦。
被厌恶，被痛恨，被放逐，因为我是异类。
在湿冷黑暗中睁开眼睛，在更黑暗的地方闭上眼睛。一天结束了，在每一日的轮回之中逐渐趋向死亡。
直到那一天，那位大人收养了我。
那位大人给我了姓名。
没想到我也有能够被拯救的一天。我获得了重新开始的机会。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。
我拿起了面具掩盖住那非人类的脸。拼尽性命模仿着人类的样子。
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出错。
要是面具掉落的话，我又会再一次被放逐到黑暗之中，意识清醒的看着自己逐渐消亡。
这一天那位大人带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到我的面前，那时候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心跳。看到那样的女孩子我不禁感慨。原来，也有这样的人类。
“泽文，她就是你的姐姐”
“姐姐”
我乖巧的打了招呼，那位大人也很满意的摸了摸我的头。
之后我也和另外五位兄长打了招呼。除了姐姐以外，我和另外五个兄长都是大人所收养的义子。
那位大人，真是一位伟大的人。
事情不可能一直处在顺利的状态，故事也不会都发展成温馨的童话。
那位大人给我们六个兄弟安排了五个公寓。
他希望我们以此互相竞争，彼此争斗，然后变得更优秀。出色的人可以住进自己的房子里，而垫底的人···
他用这样的方式培养家族的继承人。
该怎么办？
无论是以争斗的形式，还是其它何种形式。与人类有过深的接触的话。会曝露的吧，一定会原形毕露的！
会被人类讨厌，被厌恶，被放逐。
那么由我来当弱者吧，就算是会吃亏，会被欺负，会被嘲笑。我承受下来就好了，只要还能够被当成人类。这样就好，这样就好。
我以学校太远为由提出搬出去住。
兄长们很热心的帮我租房子，给了我很多生活费，还帮我打理好了一切。每个月都会买很多东西寄给我。
看吧，我留在这个群体里了，我成为人类了。
这样就好，这样就好。
放学钟声一响我就立马离开了教室，否则一定会被同学缠住继续盘问。我不能与人类有太多的交流。
“等等人家嘛，小泽文…”
小仰在后面叫我，慌张的向我跑来。胸前的欧派上下抖动着让我移不开视线，我强行闭上眼睛转向一边。
“呼…呼呼，抓到你了。说好一起走的，小泽文欺负人”
小仰在身后抓住我的袖子，回过头目光刚好直视她短发下那白皙的脖子。因为慌张的跑过来流了些汗，看起来十分诱人。就像微微开始融化的牛奶冰淇淋，让人焦急的想一口咬下。
“我好像不记得有说好要一起回去吧”
“真过分…”
我叹了一口气，算是默认了这样的情况。我悄悄的用视角余光看了看她的表情，心里想不明白。
为什么她愿意和我这样的家伙相处呢，明明性格又孤僻，态度还十分的冷淡，一点都不讨喜。
“今晚想吃什么？”
小仰忽然转过脸来吓了我一跳，我就像是一个偷东西被发现的小偷一样虚心的低下头。忽然，我想到了什么。
“抱歉，今晚我稍微，有点事情”
“诶！难道说小泽文你谈恋爱了吗，到底是什么时候…不行！不纯洁的异**往我绝对不认可”
“才不是咧……而且，我为什么非得要你认可！”
“唔……”
“唉，倾木集团不是今晚有家族庆典吗，我姑且也算是名义上的儿子，得去参加一下”
“这样啊，说的也是呢...”
她恢复了正常情绪，只是脸颊因为刚刚的激动还有些泛红。看着她这样的表情，我心里不觉有一丝异样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，只是和她就这样默默的一直走到车站。
宴会厅里聚集了很多人，从穿着上大概可以分成两种。一种是穿戴整齐西装革履，另一种是别具一格的富有特色。共同点是无论哪一种穿着方式都看起来都价值不菲。
这样的场合我最不能理解。互不相识的人不知为何能像熟人一样举杯攀谈，光是自我介绍这一个环节就能不停展示出这么多的表情。不会喝酒的女人也要在指尖夹着一支香槟，站成一个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不舒服的姿势。
多数人围绕在墙壁上装饰精美的油画附近拍照，快门声和赞美声不绝于耳。我不能理解这样的画价值所在，那些赞美画作的人都是理解了，才赋予评论的吧。
我一直尽可能的避免来这种场合，这种被人们称之为上流社会的地方。
我提心吊胆的绷紧神经，表现的像一个人类。
有人在我身后叫住我。
“少爷，老爷在贵宾休息室里等候您多时了”
“为我带路吧，上官总管”
“少爷这边请”
我跟在上官总管身后走过宴会厅，路上所遇到的人都向我投来了诧异的目光，并向我点头问好。我努力扮演着人类的样子对每个人回礼。
虽然没有人认识我，但是这位上官总管，上官文在整个倾木集团里或者社会上都是非常有地位的，也是在那位大人身边待了二十多年的人。
“老爷就在里面，少爷进去吧”
“幸苦了”
上官总管敲了门之后，就退开了。里面的人将门打开，我走了进去。
有些紧张，也有些不安，毕竟很久都没见过那位大人了。就算如此我也必须故作镇定，必须仪表堂堂，儒雅大方。我希望他见到我不会失望。我想让自己一直崇拜的人感到欣慰。
“父亲大人，孩儿前来拜访。愿倾木集团家族兴旺，祝父亲大人武运昌隆”
“泽文，你独自一人能成长的如此正直健康，为父很欣慰”
我强忍住内心翻涌的热血故作镇定。
大人说对我很欣慰，真的吗？我没有听错吧，没有听错吧。我一直以来所承受的痛苦，一直忍辱负重的伪装，都得到了肯定。我的一切都有了意义。
我忽然觉得很委屈，很想哭。
就像是为了讨好父母，趁父母不在家偷偷做家务的小孩，打碎了花瓶还把自己弄的偏体鳞伤，而这一幕被提早下班的母亲看到了，她不仅没有怪你，还摸着你的头对你说做的很好。
我红着眼睛微低着头，仍是一副礼仪得体的模样，没有放任情绪，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。
与五位兄长打完招呼后我便走出了主宴会场馆，那种上层人聚集的地方让我提心吊胆。
距离庆典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，我在走廊上漫无目的的晃荡，想找个空房间休息一下。
又来了，这种感觉。
一种怪异的，离奇的，不可思议的感觉又出现了。
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正散发着绿色光芒，光芒从门缝隙中汨汨涌出。
我环顾了一下四周，果然，人们都看不见。
我试探性地伸出手掌放在空中，绿色的光芒如水从我指缝间流过，触感柔和冰凉。
初步尝试没有任何危险之后胆子渐渐提了起来，或许可以趁这次机会稍微弄清楚这些怪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。
我将身体贴近门，手掌抚上门板，凉得非常舒适，就像将手掌放进了清冽的泉水中。
——嘀！
门把手忽然发出声音，随后门开了。
我这时意识到是我口袋里的VIP房卡被感应到了，没想到贵宾休息室的房卡是全部通用的。
眼前出现的一幕颠覆了我对世界所有常识的认知。
一副未完成的水果盘临摹作品正在一点点变得更完美，一个少女站在画布前抬着手臂。
与其说是她在作画，不如说是画在完成自己。
颜料和画笔被注入了灵魂，自己在画布上流动涂抹，一副生动精美的水果盘临摹画在短短几秒钟内跃然出现在纸上。
“你看到了？”
少女淡淡地开口，收回一直抬着的手臂，将耳鬓垂下的发丝拨回脑后。
一时失魂了，眼前的景象太令人难以置信。看到她轻启了下唇，却不知道她说了什么，世界在这短暂的一刻里失去了声音。
少女着一袭纯白连衣裙，轻轻立在光泉中央，光芒如水波从中心荡开摇曳着碎花裙摆。这一幕清逸绝尘，如梦似幻，充满了不真实。
我的魂魄还没有回归身体，只是呆呆望着前方不能言语。我忘了看到女生应该会害羞，也忘了一直盯着人家看很失礼该移开视线。
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。
——咚咚，咚咚···
一下。
两下。
我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。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有心跳的时候，是在什么时候来着。
这一幕画面和我记忆中的某一个时光片断重叠了。
“——泽文，她就是你的姐姐”
“——姐姐”
咚咚，咚咚。
三下。
四下。
——咚咚，咚咚，咚咚，咚咚，咚咚，咚咚，咚咚，咚咚，咚咚，咚咚，咚咚，咚咚···
“你看到了吧”
少女再次开口。
房间里的光芒波纹尽数褪去，室内恢复了正常的光线。
我收回了意识。
冷静下来之后又开始为这个事件感到震惊。
那个让无数人羡慕的天才艺术少女，那个年仅十六岁就举办了三次个人画展的女高中生，那个倾木集团的掌上明珠千金大小姐。
此时此刻是在，作弊吧。
“我不会说出去的”
我的话音有些颤抖，听起来有些心虚。不擅长与人交流的我，也不知此时该用什么样的表情。
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，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，只是轻轻抿了抿单薄的下唇。
忽然我脚下出现了绿色的光芒，窜出数根藤蔓窜上我的身体，像触手一样勒紧我。
“这些东西是什么！”
我扭动身子想要挣脱，但这些东西就像个八爪鱼怎么甩也甩不掉。
“你能看见魔法”
她惊讶的看着我的眼睛，似乎她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。
被一个女生如此认真的盯着看，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。我从来不曾与他人有过太深的交流，更别说与女生眼神交流。
她那些许茫然的平静表情，就像是一件不染尘埃的玉器，值得把玩，也让人赏心悦目。我一时竟忘了自己的处境。
一丝忧伤怜悯的神色浮上了她的眼睛，我心脏忽然一紧。
“对不起”
她轻轻开口，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到了零点。
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瞬间。
她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小刀，到达了我身前。
溅出来的鲜血染红了纯白连衣裙。
我看见了，我竟然看的一清二楚。
所有的感官都在瞬间放大了数倍，视角仿佛也变成了360度。
她的身体发出绿色的光芒，盘子里的水果刀也如同画笔一般自己动了起来，飞到她的手里。地面上的光芒如同水面，她脚尖轻点，一步，两步…握着刀刺向我。
身体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动了起来。微微侧过身子避开要害，向前的身体尽可能的挡住她刺来的目标，使她在急速奔跑中因为阻挡而失去平衡。
最终她摔倒了，狠狠地压在我的身上。水果刀划过我的手臂，刺进地板里。
如果地面上没有插着的水果刀和血迹，此时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我被她侵犯而推倒在地上。十分的暧昧。
“啊——”
“啊啊啊…”
我疼痛的惨叫了一声。而她则是女生的正常反应，忽然做出了羞耻的事情，惊吓的发出尖叫。
这下事情真的向着无法挽回的地步发展了。
人们听到叫声之后以为发生了什么，于是都跑了过来。可想而之，眼前的画面震惊了所有人。
“天啊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”
“这不是那个天才艺术少女吗？”
“这是何等的不知廉耻！”
“不会吧……她居然是那个大小姐”
“我记得这个男的好像是沈老爷的……”
“等一下，地上的刀是怎么回事…还有血？”
“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……”
这下已经彻底的无可挽回了。
所有的名誉、声望、形象还是地位，全都跌入谷底，摔得粉身碎骨。天才艺术少女将会被世人唾弃厌恶，大小姐的身份连同倾木集团也将一起身败名裂。
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。无论你做的多好，无论你有多优秀，无论你付出了怎样的努力。你只有做到百分之百的完美，人们才会赞美你。
若你出现了一点点的污点，就算是猜忌，就算是最后会被澄清的误会，就算是显而易见的虚假谎言，也会导致所有人都去诋毁你。因为你之前的完美而赞美你的人有多少，诋毁你的人将会更多。
人言如洪水猛兽，水涨船高，愈演愈烈，终究会将这个十六岁少女的身体摧毁，体无完肤，尸骨全无。
我能感受到，她冰冷的，颤抖的，单薄的身体。
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的表情，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扭紧停滞跳动。
她的眼睛就像是掉进了黑暗里，瞳孔因捕捉不到光线而不停的放大，放大到一个可怕的尺度。
那样的表情我再熟悉不过。就像是被扔到了无尽的黑暗里，在自己给自己的痛苦中不断轮回，在漫长的生命里，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消亡，被人类放逐。
我不了解人类。
其实也没有人了解她。天才艺术少女这十六年来是怎样成长的，她那弱小单薄的身体承受了些什么。究竟是什么东西，才会让一个女高中生为了守护它而不惜杀人。
我的胸口有些湿润，她埋起来的脸颊不断溢出水渍，她竟然哭了。
——她竟然哭了。
我心中那根紧绷的，名为‘理智’的弦断了。
——我想要了解她，我想要了解她这个人类。
“我看到小姐一个人在房间，然后心起了歹念，于是……”
我一发出声音人群就立马变得安静，结果我话还没说完，人群又立刻炸开了锅。喧哗比之先前更甚，无数的谩骂向我袭来。
沸腾的人声让我躁动不安，他们喧嚷的内容大概都是“我们一直都是相信着大小姐的，果然一切都是那个男人，他就是下流社会的人渣……”
看吧，人类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化出成千上万种表情。
她从我怀中蓦的抬起头来，一脸的不可置信。眼角悬挂的泪滴如顺势断线的珍珠，落在我胸口。
我无视一脸错愕的她站了起来，走向门口围着的人群。此时我只有一个想法，就是快点离开这个地方。
走到门口的那一刹那我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，再难移动，身体也像是撞进了冰墙。
“——沈老爷”
“沈老爷你来了，就是他对大小姐……”
“没错就是他，他都亲口承认了绝对不会错”
我的心脏**满了冰锥无法跳动，全身的血液从心脏开始缓缓结冰。
那位大人走到我的面前，直视着我的双眼，开口。
“是这样吗？”
我的喉咙结冰了，发不出声音。
我点了点头。
人群嘈杂的跳动起来，争先恐后的表达着对大小姐的关心，希望沈老爷为大小姐主持公道。
“你以后不得踏入沈家半步，我与你的父子关系，到你成年那一天为止”
那位大人下达了最后的判决。
意料之中。
我被放逐了。
有光，微弱的光芒。
我缓缓睁开眼睛，窗帘下方溢满了微弱的阳光，不是很亮，看来时间还早。
我把被子往上提了提，把自己抱紧。
从被沈家放逐那件事之后又过了多少天呢，大概是三四天吧。从那之后的两天里我一直没法入睡，直到昨天晚上，我终于以疲惫不堪到失去意识的方式入睡。
嗯？这股香味是……
好像是蕃茄意面，墨西哥烤翅，卡布奇诺......
饥肠辘辘的感觉让我完全醒了，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，才六点多。
“今天小仰来的还真早”
厨房里传出一阵轻快的脚步声，她走到了床边，眉目浅笑的望着我。
“我愚蠢的弟弟啊，你终于醒了”
天啊，不是吧，不会吧？
这怎么可能？
我惊讶的跳下了床！
——“大小姐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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